“哪里需要用上宫里药材呢，”赵端叹息道，“四丫头这阵子调理的还算不错，只长身子慢这一点不可强求罢了。”
“我方才还担心是当年的药下得太重了，导致四姑娘伤了根儿，”宋章道，“那些下三滥用得药，药效都极重，只是睡久了点儿还不算什么，听说还有的吸得迷药过了量，人是再没醒过来。”
或许是因为受害者皆为无辜稚子，格外惹人疼惜的缘故，他对当年那伙人贩子印象极其深刻，以至于每次想起，都恨不能把那群贼人从坟里刨出来再砍一遍。
“这丫头性子里带了几分痴性儿，”赵端却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，“我只怕她情极必伤。”这是在解释为什么赵宝瑶看起来这么单薄。
其实还是伤了的，老太爷死时伤了一场、她外祖母病时又伤了一场，过去四年间，没几天是真正开心的，如此，身子不受影响才叫怪呢。
只是这些细节却是不好与宋章再说，家长里短的说出来没意趣不说，让宋章听了，他心里也不会好受，索性便只提了一嘴，宽了人家的心便好。
“只盼着四姑娘自己能想开，”宋章说着，收了吊杆将那上钩的锦鲤摘下，而后又扔进了池中。
钓鱼倒在其次，聊天才是重点。宋章同赵端是知己相惜的交情，都领兵打仗过，也都是顶立门户的一家之主，心境相同，聊起来自然不愁话题，从朝堂到风景古玩，相谈甚欢自不必说。
就算是愁，也只愁时间过得太快，以致于不知不觉间到了该用膳之时。
午膳是在赵端那里用得，只有侯府男主子们以及宋章出席，因着用完膳后还要去祭拜宝瑶父母，故而他们喝酒时极为克制，因有赵端在场，席间气氛也是严肃的，众人并不敢劝宋章酒，等到赵端放下筷时，侯府少爷们俱是松了口气。
这之中最轻松的是赵仁辰，就算是被吴夫人叮嘱过药仔细应对宋章他也办不到，他年纪太小，宋章与他交谈时也聊不到一起去，仅有的几句话还是围绕功课展开，那画面，与其说是郎舅聊天，不如说更像是当爹的考校儿子功课，反倒是他同赵仁先、赵仁韬以及赵仁志这三个聊的更多一些，尤其是赵仁志，因着过继给了二老爷赵正，格外得宋章青眼，毕竟从辈分上来说这两人也算是师兄弟了。
说来也是让人哭笑不得，老晋国公和老侯爷按兄弟论辈，当年还是老国公将老侯爷引荐给的太/祖皇帝。按理来说宋章该和赵端赵正他们一个辈分才是，可因着生的晚，年纪小入宫做伴读时和皇子一同跟赵正学的箭，这师徒关系一落实，宋章直接矮了一辈儿，又因着要和侯府结姻亲，现在就算是想叫也不知是该叫什么了，只能以官职爵位相称，只等到成了亲后，宋章这辈分才算是能彻底解决。
用了膳后，才是重点。宋章此次前来武康侯府，除了是因为两家交情，还有一点，是已经约好了要一起去祭拜赵正。今次他从突厥带回来的一样战利品格外有意义，既能告慰亡者，也能宽慰生者，可称是绝代“珍宝”也不为过。
“那到底是何物？”在前往赵正陵墓的半路上，赵仁志打马跟上宋章，突然问道。
这是个酒量浅的，哪怕只是几杯也受不住上了头，宋章见他精神亢奋，也没再吊人胃口，开口道：“这还是好不容易从兵士们手中抢下来的，突厥大王博汗儿的两条胳膊可够分量做贡品？”这兄妹二人倒是有趣，一个好奇心重，另一个却是一点不好奇。
突厥大王博汗儿，正是十三年前攻城害死赵正的凶手，此人性情残暴狡诈，领兵打仗能力不可小觑，这些年给大梁带来不少麻烦，死在他手下的大梁百姓少说也有几十万人，说是大梁公敌也不为过，此次宋章大破突厥王朝，博汗儿也被他枭首，将头颅呈给神康皇帝，身子则是吊在当年被他攻破的嘉峪关城门上示众。
十三年前，博汗儿是怎么对待赵正的，十三年后，宋章就怎么还了回来。
“博汗儿的胳膊？！”赵仁志听了瞬间精神一震，“这可真是最好的礼物，可惜竟不是我亲自砍下来的！”
说着，面上已经浮现起了悲色，他对他名义上的父亲虽然没什么印象，可也是知道他也是个英雄人物，人品更是没得挑，因此更觉得痛心与惋惜，当年如果不是被自己人给坑死了，活到现在指不定有多大成就呢。
可惜没有如果，赵仁志幽幽长叹一声，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刻苦训练，在武举时不丢了自己老子的颜面。
亲爹以及名义上的爹都是一等一的英雄人物，他这个后人压力可想而知。
“我本来也想亲自砍下，”听赵仁志感慨，宋章道，“本还想着展览几天后便把他的尸身带回京城祭奠你父亲，可这博汗儿的名声委实不堪，哪怕我派了兵士看管，他那尸身还是没能挺过一晚就被劫了分尸泄愤。”